[面对面]跨国撤离中的外交官（2011.03.20）

片花：

    我们必须经过交火区，我们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。

    心里有底，知道这几个架次说来就肯定要来。

    我们是中国又脏又臭又困的官，但是我们心里面有一种无比的欣慰

    解说：

    费明星一行三人驱车从的黎波里前往利比亚和突尼斯边境。这段路程不过400多公里，但费明星他们竟然走了将近8个小时。

    费明星：经过了50多个检查站，沿途因为有的是坦克，有的是机枪，有的是背着冲锋枪，还有地方是拿着棍棒在把守的。

    记者：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检查站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你分不出是什么人员的，反正他有人在那儿，一招手你必须得停，检查。我们为了保证安全，当初跟司机交代的是，只要有人要检查，在路上设置障碍，你就必须停，因为特别是这些检查站很多人都扛着枪，你不能不有所防备，你要不停，他要开枪你怎么办？我们配合，同时，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还做他们的工作，我们中国跟利比亚很友好，我们这些中国人在这儿都是来帮助你来建设你们的国家，来帮你们建房子、修路，因为你们国内的情况所以他们要回去，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便利。我们等你们这儿一切都好了以后，我们还会回来的，还会回来帮你们的，给他们做这样的工作。后来有很多公司告诉我们，但是总的来讲还比较顺利。

    记者：友善也是通行证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还是友善，这个友好和友善是非常好的通行证，他们跟我讲，跟其它国家所接受的检查比，应该说中国人得到了很好的尊重。

    解说：

    下午6点，费明星终于赶到了利比亚和突尼斯边境。这里有近700名中国工人已经滞留了两天，因为营地被抢，他们的护照丢失，致使无法出境撤退到突尼斯。费明星和大使馆人员特事特办，和利比亚方面交涉，用开具回国证明的办法帮助这些护照丢失的人员撤离。但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，寒冷的天气里，费明星和滞留人员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。

    记者：那他们在边境线上怎么住呢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露天，就在露天的沙漠里，公路边上。

    记者：当地的气温有多少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我们走的时候我带了北京的衣服，都带去了。里面还塞着避弹衣，这时候根本不觉得暖和。所以，我们到的时候做了两件事情：第一，给他们买水、买面包。因为买这些东西是很困难的，我们的同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让当地找到一个熟悉情况的一个利比亚人，他冒着危险，开了几十公里，买来了700份面包和水。到了晚上，当我们觉得很冷的时候，我第一个反应，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保暖问题。

    记者：但是那种环境下去哪儿买东西呢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没错，但是我想，既然他能够跑几十里外去买面包和水，为什么不可以再出去找呢？让他想办法。这位利比亚兄弟还真是想到了办法，我们给他提出的七百床毛毯或者是被子，他说没有，他说能不能买三百床？我一想，希望来了，赶紧去。从晚上八点钟，买到凌晨两点过，才给我们买过来。发给了大家。

    记者：但是数量和人数不够呢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数量不够，我们讲，这时候大家合在一块用，因为我们只能买到这么多。这些兄弟们没有一句牢骚，你知道他们怎么讲？这是国家给的被子。然后大家把它掀开，几个人挤在一块，就这么在露天沙漠里面睡。第二天早上，在太阳出来的时候，我就看见很多人还在睡，因为我们很早就开始工作了，看见大家熟睡那种样子，很多人几个人挤在一块，虽然是在沙漠里，我能感觉到他们睡得还是挺香的，我们那时候非常的安慰，觉得我们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。如果没有这个被子，可能很多人会因此着凉、生病。实际上，即使我们这样做了，后来也有几位工人生病，我们当然带着应急药，赶紧发给了大家来吃药。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非常着急，想把尽快地这些兄弟送出境的原因，如果再继续停留，我们担心可能还有更多人会因为着凉而生病。

    记者：体力上会支撑不下去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支撑不下去，而且心理上他也会烦躁。他们是23号晚上、24号晚上和25号晚上，三个晚上，所以我觉得事不过三，26号一定要把他们送走，我们感到巨大的压力。

    解说：

    但是，费明星和大使馆为工人临时办理签署的700份回国证明却被利比亚方面打了回来，利比亚边防不承认使馆发出的照会，不承认回国证明，拒绝放行这700名中国工人离境。

    记者：他们拒绝的原因是什么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他说照会你给外交部，你要让我做什么，通过移民局，让外交部告诉移民局，移民局再来告诉我，这是渠道。我们当然跟他讲了，这是特殊的时候，我们已经照会了你们的部门，希望你们也能够在这时候通融一下。谈了很多轮以后，大概在，最后一次是在晚上大概10点，甚至11点的时候，他说你去找什么人都没有用，我就告诉你，你必须得按我来。

    记者：那你听后的反应呢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我们就说，你是什么意思啊？他说，你的回国证明重新来，必须是阿文，必须贴每人的照片，必须盖骑缝章。

    记者：这个容易做到吗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非常的难。而且由于他们主管的移民官员随时变，在整个交涉过程中，已经这个条件说了好几回了，每次都不一样，我们也没底儿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，26日凌晨一点的时候，我们工作组商量决定，必须两条腿走路，一条，继续保持跟外交部的交涉，看能不能有触动移民官员。同时，按照他最后给我们说的这三条，重新制作这个回国证明。我们跟使馆联系，使馆就从凌晨一点多开始做，做这个回国证明。然后给我们准备一枚印章，再一个就是填表的困难。

    记者：填表有什么困难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填表就意味着有一个照片，这些工人没有照片。这时候怎么办？后来我们就是，由各个单位的负责人，你给我确认这是你的人，最后你给我找一个照片来。

    记者：但是那种混乱的环境，去哪儿找照片啊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他们是有创意的，我们的人，有的是用，身上带着什么简易证明，上面有照片，撕下来，使馆是到第二天，从凌晨一点到大概是八点左右才完成，因为使馆的人手也是很紧张，要制作一千二百份，当初已经有七百人，为了有所防范，我们又让他多制作了一些。同时，我们派一个人要回去取，当时取的目的，一方面取，另外一方面，我还让他打通一条更近的通道，方便我们更多的人撤离。

    解说：

    2月26日下午，工作组的一位成员抄另一条近路，从大使馆取回了回国证明。当时有100人的护照幸运地找回来了，其他近600人准备用回国证明出境。但如何组织这700人迅速地通过边境，工作组也费了一番思量。

    费明星：分组，一、二、三、四组，哪个最先，哪个最后。集中办理了20个，然后先去，我们叫“闯关”。为什么叫闯关呢？我们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出新的要求来，抱着试一试的这种心态去，找一位同志带着到了边防，跟他说，因为前面我们已经见了很多面了，你看我们又来了，这次我们是按照你的要求，你看有照片、有护照，有骑缝章，看这是不是可以了？那个时候，随着这个边防人员，这个可以吧，啪啪啪，章盖了，第一批20人送出去。看到这20个人出去后，我们全部心里面悬着的一颗心下来了。当时我们用对讲机，赶紧，所有的人全部开到边境线办证，浩浩荡荡，五百多人全部开过去，一路的办证。在这期间还出现一个小插曲，就是刁难了我们好几次的一名官员，在这个过程当中突然出现了，把我们在这儿现场工作的同志吓得脸色发白，因为如果他说一句停，那我们几百人就得返回来。

    记者：有没有出现意外？

    费明星：好在这位来了以后，我们当初还有位中资机构的同志在帮着我们，那几天都在那个地方，都混熟了，赶紧过去，你好，你好打招呼，说你看，你们，昨天你跟我们说了很多，我们都记着了，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，现在我们的人全部过来了，要再不走，可能他们也会很烦躁，可能我们担心会出问题。一个人跟他说，另外一个人就是，赶紧跟那个移民官员，现场的移民官员，赶紧让他盖章，啪啪啪，全部放出去了。

    解说：

    这700人的撤离出境，意味着从利比亚撤退到突尼斯的绿色通道已经打通。撤离路线不仅有费明星他们走过的那条从的黎波里到利突边境400多公里的路线，还开辟出了一条200多公里的近路。即使没有护照的中国公民，也可以用工作组新准备的回国证明顺利出境。这使得大批的中国公民加快了撤离速度。据统计，此次通过这条通道从利比亚陆路撤到突尼斯境内的中国公民有11000人，占在利比亚中国公民总数的近三分之一。